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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簡介

2011日本亞馬遜人文科學排行榜銷售冠軍

 為何一本核工學者談「核能發電的謊言」的科普書

能在日本單月銷售17本,總銷量高達50本?

因為,這是一本出自專業核工學者,卻堅定反核四十年的真實證言!

 

小出裕章,京都大學原子爐實驗所助教,他投身原子能研究一輩子,也堅持反核四十一年,被日本媒體稱為「不屈的研究者」。

 

少年時小出也視核能為夢幻能源,矢志為人類奉獻的他報考了東北大學核工系,但誠摯的夢想卻在入學之後徹底幻滅。他於1970年加入反對女川核電廠運動的行列,1974年進入京都大學原子爐實驗所至今,專攻核安及放射能計測。他一路為反核運動發聲,是日本碩果僅存的反核核工學者,卻因反核成為萬年助教。

 

小出在三一一福島核災後,迅速寫成《核電是騙人的》一書,本書風格平易近人。雖然其中不乏專業名詞,但以平鋪直述的語氣,用簡單的科學證據讓人理解輻射真相。同時融入福島核災現狀,說明輻射今後的具體危害,甚至提出「如何與輻射共存」,發生核災後,該如何自處的方法,兼顧理論與實用。

 

身為核工學者,小出對福島核電廠的未來處置,提出了專業的建議與看法,對於擁核與廢核無解的爭辯,也提出數字來作為論述的證據,包括福島核一廠的「水棺無效論」,日本為何核電廠蓋越多電費越貴?日本真的缺電嗎?為何火力發電電廠有半數不運作?日本在爆衝的「鈽燃料原子爐」花了多少冤枉錢?

 

小出雖為核工學者,但仍具人文情懷,他認為反核表面上是科學問題,但骨子裡卻是我們該如何建立正確的價值觀,小出在全書的文末給了所有讀者暮鼓晨鐘的提醒:「若我們還想把安全的地球環境留給子孫,只有一條路,就是『知足』。發展替代能源固然很重要,但我們首先必須學習,如何控制消費能源的慾望。」

 

目錄:

作者序

已發生的過去無法改變,但我們能改變未來

 

專文導讀        劉黎兒

反核萬年助教:京都大學核工學者小出裕章傳奇

 

第一章

與輻射共存的年代

 

第二章

如何保護自己,防範輻射污染

 

第三章

核電的「常識」是「非常識」

 

第四章

核能是「未來能源」?

 

第五章

絕不可在地震列島日本蓋核電廠

 

第六章   

漫長的未來:水棺?石棺?福島核一廠該怎麼辦?

 

第七章

核能時代已歩入尾聲

 

作者簡介

小出裕章〈KOIDE HIROAKI〉

1949年生於東京。京都大學原子爐實驗所助教授。學生時代立志於原子力的和平利用,1968年進入東北大學工學部原子核工學科就讀。在學習過程中察覺核能危險,開始站在受輻射被害的居民立場發言。曾參與伊方核電訴訟、人形峰鈾礦殘土問題、JCO臨界事故等市民運動。並以一核能專家的身分持續向外界呼籲核能的危險性。專攻項目為放射線計測、核能安全。著書「被隱藏的原子力‧核能真相─為什麼核工專家要反對核能」(創史社)、「超越放射能污染的現實」(河出書房新社)等。

 

導讀

劉黎兒專文導讀

反核萬年助教:京都大學核工學者小出裕章傳奇

 

在大阪府泉南郡熊取町的京都大學原子爐實驗所的研究室裡訪問小出裕章,室內微暗,他背著窗戶坐,要辨識他的表情不容易,但卻也逐漸適應了低亮度空間,這主要是因為小出在室內不開燈,他堅持在日常生活中也盡量不用核電所發的電,是表裡完全一致的反核的核工學者。

 

小出一輩子研究核能,卻幾乎三分之二的人生都在反核,在他眼中,研究工作與反核志業兩者並不違背。他曾自述「我服務的單位雖然是京都大學原子爐實驗所,但設備卻不在京都,而在大阪南端的和歌山山邊,這是因為原子爐無法建在都會。也因此我住在大阪郊外,大阪大概是日本最熱的地方,但我在研究室或家裡都不用冷氣、不看電視,也不用電梯或電扶梯!」小出的確到哪裡去都走路或騎單車,只要有樓梯一定走樓梯,有時去外地,到飯店找不到樓梯,還四處找緊急出口,學者的真性情由小地方可見。

 

小出裕章不出賣自己的專業,不為了升官而扭曲堅持,反核四十一年,小出因此成了萬年助教,但也因此成為日本最具傳奇性的核工學者,不為五斗米折腰的風骨成為年輕人的偶像,他的每本著作,在三一一核災後洛陽紙貴,盤據日本書店總排行榜甚久,甚至同一時間有多本著作同時在排行榜上名列前茅,在日本史無前例。

 

小出是一九四九年生於東京老街淺草,亦即二次大戰結束後四年出生的,當時東京還有許多空地、小巷,他就在其間玩耍長大。其後東京乃至全日本都急速改變,有高速公路、新幹線等建設,日本的工業、產業大躍進,需要很多能源,在小出少年時代,日本原子能時代揭幕,一九五四年三月一日美國在比基尼環礁試爆氫彈所產生的高濃度輻射而導致許多人被曝,包括第五福龍丸等許多遠洋漁船也因此被曝,燃起日本反核彈試爆運動,但正好此時中曾根康弘等國會議員提出原子能預算案,相關法案瞬時成立,一九五七年日本實驗用原子爐開始運轉,一九六三年動力實驗爐開始發電。日本人在一九四五年才剛飽嚐長崎、廣島原子彈爆炸的輻射能帶來的恐怖,戰後東京不時舉辦原爆展,但在此同時,也對原子能可以轉換為能源有所期待,原子能被稱為「夢想能源」。

 

一九六六年時,小出正好就讀離家不遠的日本名校開成高中,日本第一個商用爐「東海一號爐」誕生,他在看原爆展時覺得淒慘無比,內心更強烈地感覺日本必須要成為原子能和平利用的先驅才行,決定獻身於原子爐的開發,因此一九六八年考進東北大學工學院原子核工系,開始學習原子能。

 

小出所處的時代是大學運動的時代,他在初中、高中都是保守認真的學生,還拿了全勤獎,在大人眼中是超級好孩子,進大學時也穿學生服上學,從沒翹過課,初時還覺得學生運動只會干擾學習。但這樣的好學生居然從一九七○年秋天起開始投入反對核電運動,而且比誰都還拼命。原來在他開始學習核工後就知道自己做出錯誤的選擇,在大三,二十一歲那年就開始投身反核志業。

 

讓小出轉變的契機是東北大學所在的仙台需要大量電力,小出原本對於仙台要建核電廠一事非常興奮,認為總算有學以致用的機會,但東北電力不是在仙台,而是選擇在距離達八十公里以外、牡鹿半島的女川建核電廠,當地居民開始反對運動,居民逼問當局:「為什麼要建在我們的家鄉,發電給大城市用?」

 

這個問題對核電懷有夢想的小出是一大震撼,他無法回答,而且不懂為何不在要用電的都會建核電廠?為了尋找答案,開始進行調查,直接從美國取得一些資料來研讀,很快他就了解是因為核電的危險,因此絕對不可能蓋在都會,而選擇蓋在人口稀疏的偏遠地區,然後拉著長長的電線送電到都會。雖然現在這已是核電的常識,但在當時要看破其中的把戲並不容易。

 

當時的輿論等都認為「核電是安全的」,小出原本也奉為圭臬,但核電不蓋在仙台而蓋在女川,讓他發現原來事實並非如此,才醒悟原子能的危險,讓他從少年時代起的夢想被打得粉碎,進而在一九七○年十月二十三日參加了女川的反對運動。

 

當時讀核工的人沒人敢參加反對運動,小出之外,還有一位大他兩歲的學長篠原參加,篠原至今也還繼續從事反核活動,是女川廢核的中心人物,但卻離開核工界而成為造園業的職人,不用讓自己在「學核能反核」的矛盾中生活,反而愉快些。

 

學核工而反核,小出被周邊人視為怪物,而且他開始在課堂裡跟教授們爭論,有多位老師是核電當局的辯護者,小出會藉辯論並讓同學們加入討論,同學們也不屑並杯葛教授的授課而離開教室,達到不讓教授上課的目的。

 

有些教師常在辯論辯輸之後,以「我要養家活口」為理由,閃躲揭發核電本質的責任,至於學習核工的同學,更是背負家裡的期待背井離鄉地來求學,當然會為自己是否參與反對運動而苦惱。小出很感激當初他的父母對他所作所為全面相信,未曾阻止他反核過,讓他在反核道路上沒有後顧之憂。

 

現年八十六歲,「反女川核電同盟」領導人阿部宗悦,在三一一核災後,曾對媒體提及當年小出為了參加女川反核,每天早上在女川車站前發傳單,然後從女川經過石巻,回到仙台宿舍,電車單程需要三小時半,但小出數年間持續往返女川跟仙台間進行反對運動,不僅在站前發傳單,而且也走山路在女川附近幾個村落發傳單,從鬥爭本部走到小屋取等村落要十五公里,往返三十公里,但小出不以為苦,連阿部都自嘆不如,在小出孜孜矻矻地努力下,這些村落的漁民終於也開始站起來舉行反對集會。

 

小出認為,當時因為是學運年代,在大學裡的人不只是做學問,也會思考自己所做的學問到底有何意義,背負什麼樣的社會責任。為了反核,想知道核電到底有多危險,小出認為必須有人留在核工領域來反對核電,因此決定繼續攻讀核工,在東北大學讀研究所,並於一九七四年開始到京都大學原子爐實驗所專事測定輻射能研究。

 

小出表示,原子爐實驗所或許會遭誤認為是推進核電的研究所,其實不是,因為大學是研究基礎學問的場所,例如要研究中子科學,原子爐便能產生中子,成為研究的工具,在實驗所裡有各種領域的人,有些人對原子能幾乎一無所知,有些人如小出則對原子能有相當興趣,小出是想廢核的人,但也有其他教員現在還揮舞原子能的旗幟,雖然實驗室所屬的京都大學,基本上還受制於文科省,實驗所的資金也來自政府,因此也有人認為跟國家政策作對不好,或認為小出的存在很礙眼,但至今小出並沒有感受到直接施壓的困擾。

 

小出雖身處於原子能研究的世界,卻一直反對核電、原子能,也因此做了四十年的助手,升不了職,小出說,他的職位以前稱為助手,現在改稱助教。小出跟他的研究夥伴因此被稱為「熊取(京大原子爐所在地)六人眾」,或「熊取六人幫」。(註1)被拿來中國文革四人幫相提並論來諷刺,六人不但官途坎坷,也不見容於學術主流。

 

小出對於功名利祿看得很淡:「我沒升官,其實並沒遭迫害,是我無所求,我不喜歡被人命令,也不喜歡命令人,在熊取,我能做自己喜歡的研究,不需要扭曲自己,是很幸福的,我們六人中雖也有人升到講師、副教授,但沒人當上教授,因反核而沒有研究費。但沒錢就做沒錢的基礎研究,收入雖少,但不會沒錢吃飯,我們這行中,有不少人公開表示擔心丟掉職位而必須改變立場,但我不需要!」小出還打趣說,「許多人知道我愛喝酒,擔心我沒錢,寄了很多酒來,但其實喝酒的錢我還是有的!」

 

小出從未覺得自己的人生是吃虧的,他說:「有人以為我很窮,我雖然不是有錢人,但也沒窮到無法過日子,我跟家人不曾為生活發愁過!」

 

要抵抗財大氣粗的核電勢力非常困難;像MBS(每日電視)的紀錄片節目,專談反核的「熊取六人眾」,標題為「異端的研究者」,除了採訪小出跟今中等人外,其實也採訪了推進核電派的意見,但是關西電力公司對於電視播出小出等人的言論極不順眼,在播出翌日,關西電力不但跟MBS抗議而且取消廣告契約,還對製作人施壓,最後以「MBS社員對核電認識有誤」為理由,對MBS社員「教育上課」,才擺平此一爭議。

 

由此可知核電業界對小出等熊取六人眾的壓迫是很全面的,即使後來有年輕人很崇拜他們想加入,但他們都加以拒絕,告訴年輕人不要斷送自己大好前途,有六人眾就夠了。

 

雖然小出說的輕鬆愉快,但其實要對抗電力公司是非常不容易的,日本一九五三至一九五九年間,曾有有機水銀導致水俣病的企業污染案,當時熊本大學的原田正純挺身而出,原田因此終生無法升教授,而原田曾公開心疼小出的處境說:「水俣病的對手不過是日本窒素,核電的對手則是勢力龐大的電力公司,非常恐怖、辛苦!」

 

小出說他的左右銘是反骨作家、詩人岡部伊都子的一句詩「千萬別出賣自己!」,原田不為自己的名利而扭曲自己的主張,和小出同樣臭味相投!

 

小出的遺憾是他在一九七○年反核時,日本只有東海、敦賀、美濱三座原子爐,但其後建到五十六座爐(其中有兩座已廢爐),從這個觀點來看,他是連戰連敗的人生。但小出說:「我沒後悔過,核電本身不但危險,也是嚴重的歧視,都會把核電負擔硬加在窮鄉僻壤,而且還有核廢料問題,日本即使現在核電全廢,眼前就有一百二十萬顆廣島原子彈的核廢料,要留給後世一百萬年來背負的毒物;一百萬年前關西的六甲山還在海底!日本找不到什麼地方可以安心擺放,反核是非常明確而無可懷疑的價值,唯一遺憾的是我未能阻止如此毀滅性的核災的發生!這是我的我力量不足!」

 

小出在二○一一年三一一核災發生後四月二十九日,首次在東京明治大學的集會中說:「我認為隨時都可能發生的事結果發生了,有無法言喻的遺憾,無法防止核災發生,我也有責任!」小出再三申述此一遺憾,為此道歉,他的誠實令人感動落淚。

 

小出也嚴厲指責日本政府,他在出席日本參議院行政監視委員會聽證時,最後以甘地墓碑上的話,指控核電當局犯了七項社會大罪,他說:「第一是『毫無理念的政治』,這指的是在場與政治相關的諸位;其次是『不勞而獲的財富』、『沒有良心的享樂』、『毫無人格的知識』以及『毫無人性的知識』,這是指包含我在內的學術界至今加諸於原子能的盲目,還有『沒有道德的商業』,這是指東電等日本各大電力公司!最後是『毫無犧牲的崇拜』,希望有宗教信仰的人能銘記於心!」

小出認為,跟地球的歷史比起來,使用電力至今不過兩百年歷史,人類若不改變至今的思考模式則必會滅亡,反核電,不僅是「反對」而是「抵抗」,許多人認為廢核就好,亦即擺脫需要核電的生活模式,雖然也不錯,但對小出而言,終究是想用反核來抵抗,如果我們能看出全世界四分之一的人口,幾乎消耗世界所有的能源,並能看出核電給全人類的痛苦,或許人們的判斷與行動就會改變吧!

內文試讀

第七章 核能時代已歩入尾聲

 

 福島核災後,許多人察覺到政府及電力公司虛假的「核安神話」,但我認為,一路推動日本核能產業發展的這群人,其實早在很久以前就知道「日本的核電不可能有光明的未來」這個事實。

 

 世界性的電力自由化風潮已吹向日本許久。EU成立之後,歐洲開放民間業者加入電力市場,各地紛紛出現發電、送電、配電公司的分工、重整現象。與日本電力公司的壟斷獨大經營大不相同,「電力競爭時代」已經開始。但就像二○○○年代初期因過度競爭爆發的美國「加州電力危機」一樣,電力自由化也並不是毫無缺陷。

 

 但不可否認的是,日本的電力業界已逐步邁入自由化的時代,無法忍受世界最高電價的企業開始投資屬於自己的發電廠。二○○○年時,以用電大戶為對象的電力零售自由化也開始了,如果此一潮流持續加速,目前越蓋核電廠電費就越貴、電力公司越賺的奇怪體制將無法再維持下去。電力公司無力再開發更多核電廠的時代,確實已經近了。

 

 但這還不會使日本完全放棄核能,因為不只電力公司,核能產業的背後還有三菱、日立、東芝等巨大跨國企業分享利益,版圖越來越大的核能市場被稱作「三兆日圓產業」。因核能存在的生產線、即將跨入業界的培育人才及現役技師的人數也相當龐大,並非很容易能夠崩潰瓦解的產業鏈。

 

 核電對企業而言是個天大的困擾,因為核能產業的發展會帶動電價上漲。就像第三章所介紹的製鋁產業一樣,企業將承受不了高電價負擔而倒閉,高電價會促使企業出走海外,成為「產業空洞化」的主因,日本的整體經濟將會被核電這個「重擔」給拖垮。

 

先進國家正在加速廢核

 

 世界上的先進國正接二連三的退出核能開發的行列。因為貧瘠的鈾資源、不合理的經濟效益、毀滅性事故的風險、無法處理的核廢料等負擔扼殺了產業發展的可能性。連牽引歐洲核能產業的法國都沒有新蓋核電廠的計畫。整個歐洲也只剩下芬蘭有一座計畫建設中的核子機組。美國雖然在前一陣子企圖鼓吹核能復興,但還是無法阻擋這個產業萎縮的潮流。

 

 福島核災的發生,更戲劇性的加快了這個潮流的速度。德國在核災後立刻停止了七座老舊發電廠,梅克爾首相更提出了明確的「廢核」方針。義大利無限期凍結了新核電廠的建設。美國德州也有主持新增核電開發案的電力公司退出了計畫,該計畫是東芝在海外奪標成功的第一個案例,但目前看來已實踐困難。

 

 有越來越多國家開始認為「核電不具未來發展性」,福島核災更完全驗證了這種看法。就如本文所敘,世界廢核已成趨勢。當日本國內還沉浸於政府及電力公司的自肥核安宣傳時,我們的核能政策早已步入了死胡同。

 

把核電廠關掉電還是夠用

 

 核能是現代社會的沉重負擔,想從核災的恐怖中解放,只有唯一一個方法,就是「關掉核電廠」如此而已。

 

 在我說這句話時,一定會馬上出現「代替方案呢?」的反駁聲。幾乎所有日本人都相信「廢核會造成電力不足」,並認為「我們必須繼續接受這個必要之惡」,不只如此,只要一聽到反核意見,就會有人生氣的罵說:「那你們不要用電呀!」但這種現象,完全是來自於基本面的誤解。

 

 會說「沒有代替案就不可行」的人,就像對著一群正要面臨沉船的乘客喊「沒找到下一條船就不能逃!」一樣。因為他們認為電力比生命更重要。

 

 不管電夠不夠用,我們都必須立刻關掉核電廠。

 

 當我們真的關掉所有核電廠後,會開始發現新的事實,就是「沒有核電,電還是夠用。」

 

 日本的電力的確有百分之三十依賴核能發電,但從發電設備整體發電量來看,會發現核電廠不過只占總量的百分之十八。為什麼才百分之十八的核電廠會占了百分之三十的發電量呢?這是因為電力公司總是提高核電廠的「設備使用率」,而讓火力發電廠休息。

 

 發電廠有時會停機,有時也不一定百分百運轉。要知道發電設施到底有多常運作,就要看它的「設備使用率」。

 

 依據二○○五年的統計,核電廠的設備使用率約百分之七十。核電廠一旦開始運轉一整年都不能停,反而會製造出太多的剩餘電力。為了消耗這些電力,電力公司還故意蓋了高成本的抽水發電廠,這在前面的章節已經介紹過了。

 

 另一方面,火力發電的使用率約百分之四十八。也就是說,我們有將近一半的火力發電廠的發電量是不用的。

 

 東日本大地震發生後,許多人的腦海裡都有「核電出事造成大缺電」的印象。但實際上缺電的理由,卻是遭受地震而短時間內無法運作的火力發電廠。

 

 好,就讓我們把核電廠全關掉看看,大家會發現電還是夠用的。只要修復受損的火力發電廠,並將運轉率提升到七成以上,我們仍然有足夠的電可用。全面放棄核能,我們都還擁有三成火力發電廠的備載電量。

 

電力消費的巔峰期只是夏季數日

 

 但是如果我們如此主張,政府及電力公司又會反駁說:「電力無法儲蓄,所以我們必須配合用電量高峰期,準備足夠的發電設施。核電廠是必要的。」

 

 但這不過是另外一個謊言,事實上,用電高峰期從來沒缺過電。將日本的水力、火力、核能、自家發電廠等所有發電設備的總量,換算成一百萬kW發電廠的話,約有兩百七十座的發電量。我們在高峰時到底用了多少電呢?我們的用電量從沒超過水力+火力發電廠的發電容量。也就是說,我們能用水力及火力應付所有的用電需求。

 

 一九九○年代的某些時期,用電量的確曾經超過水力火力相加的發電總量,但也是在企業等自家發電尚能吸收的範圍,而且所謂的用電的「高峰期」,也只不過是盛夏時期的數天內的下午幾個小時罷了!如果真的要應付這種電力不足,我們可以調整工廠運作的時間、改變大型設施空調的溫度,光是這些節電措施就足以安然度過。

 

 二○○○年後的用電量持續下降,我們再也沒有擔心電不夠用的疑慮,就算扣掉核電廠的發電量,也足夠應付用電高峰所需。

 

但未來石油資源還是會枯竭,未雨綢繆,我們必須從現在開始努力研發及推廣太陽能、風力、潮汐、地熱等替代能源。日本在前一陣子還在太陽能發電的領域占有世界首席的地位,因為政府執意依賴核能,目前已經被中國及德國超越了,如果我們將發展核能的資源拿來發展太陽能,現在應該還是世界第一,而且也已經因為太陽能發電的技術更成熟,讓發電成本更便宜。

 

廢核仍會留下大量的「負遺產」

 

 我們只要立刻停止核電廠,就能解決所有問題嗎?答案當然沒這麼簡單。我們將留下許多當今科技無法解決的「負遺產」給後代子孫,那就是被輻射污染的大量「核子垃圾」。

 

 核能發電會產生大量的「核子垃圾」,從開採鈾礦的階段就會開始產生,接下來鈾濃縮、燃料加工的過程也不會少,當然如果原子爐開始運轉,含有大量輻射物質的用過核燃料棒,將成為一筆我們無法承受的債務。

 

 目前這些輻射垃圾大都被丟棄在核能相關設施中,鈾礦山、製練所、濃縮加工廠內、核電廠裡,還有再處理工廠也是。如果我們真的要處理已出現在環境中的「核子垃圾」,該怎麼做才好?

 

 最大的問題是「廢爐」。核能發電廠是「機械」,運轉數十年後將壽終正寢,到時核電廠本身將轉變成一個巨大的「核子垃圾」,未來我們要如何妥善管理?其實人類還沒有妥善的方案,但我們又必須處理眼前這個非廢爐不可的福島核一廠,所以我們該集結全世界人類的智慧,用盡各種辦法善後。話雖這麼說,但說真的,無論是誰心裡都沒有一個明確的解答。

 

 我們再來討論一個比較容易的問題,核電廠每天都會產生的大量「低階核廢料」。這些核子垃圾的輻射污染度相對性較低,譬如像沾到輻射物質的毛巾、工作服等等。核電廠運轉一年,會產生約一千桶的「低階核廢料」。(譯註:容量200公升的黃色大鐵桶。)

 

 一九八○年時日本有約二十五萬桶的低階核廢料,被放置在各個核電廠區內的臨時儲存場,當時日本國內的核電廠到底有多少存放核廢料的空間呢?很抱歉,只有三十萬桶的容量。

 

 核廢料桶越來越多,於是電力公司只好再加蓋新的臨時儲存場,但是基本上不管蓋多少垃圾場,垃圾還是不會有減少的一天。

 

 就連核電當局也總算察覺到「再這樣下去就搞不了核電」。於是他們決定要「燃燒減容」,打開蓋子,取出原本封在鐵桶內的核子垃圾,燒成灰縮小體積。透過燃燒減容,日本成功減少了數十萬桶的核廢料,但是核廢料桶的數目還是無情的繼續增加,到了二○○五年時,我們已經累積了七十萬桶的低階核廢料。

 

 最後終於著急想「再這樣下去不行」,終於把腦筋動到滿是核廢料的六所村再處理工廠,已經有二十萬桶低階核廢料被送到六所村了。六所村在地面挖洞,在洞裡製造了水泥製的核廢料桶儲放場。鐵桶會陸續被送進洞穴,等到裝滿後就蓋上水泥蓋,再用黏土填滿周圍所有的空隙,最後在上層蓋上表土。接下來再裝進下一個水泥洞穴,再將它填滿…。

 

 大家都知道裝低階核廢料的是鐵桶,放在自然環境中,不消一年就要鏽蝕到金屬剝落的程度,儲放場蓋在地下,是個高濕度的環境,破洞將非常容易出現在鐵桶表面,因此儲放場旁必須設置「檢查通道」,以便隨時觀察鐵桶情形,慎防輻射外洩。

 

 有人會問「那我們要監視多久呢」?答案是三百年。接下來三百年要有人不斷的監視鐵桶,破了要修補……。政府說,只要我們持續這個工作三百年,之後輻射量就會降低到一定程度,「到時應該就沒事了」。

 

必須看守百萬年的高階核廢料

 

 那「高階核廢料」的情形又是如何?日本稱呼高階核廢料,就是指抽取用過核燃料棒內的鈾、鈽之後殘存的廢渣,這些包含「超鈾元素」在內的核分裂生成物,是個輻射性超強的物質。(譯註:台灣未明文規定用過核燃料必須「再處理」,因此台灣稱「高階核廢料」時,就是指「用過核燃料棒」。再處理技術困難,又有挪用為核武的疑慮。世界上不進行用過核燃料再處理的國家也不在少數,芬蘭就把用過核燃料直接放進地底五百公尺的安定地層,預定安置十萬年。)

 

 既然人類開啟了核電利用的時代,就一定要在最後面對這些「死亡灰燼」的處理問題。至今有無數的研究者,都拼命的嘗試將死亡灰燼無害化,因為大家都知道核輻射的可怕。很可惜,到目前為止人類還不具備此種能力。

 

 實在沒有辦法。政府只好考慮將高階核廢料凝固成「玻璃固化體」後埋藏在地底,先在地上蓋接收核燃料的設施,在其下挖一個深達三百到五百米的垂直洞穴,再於最底部挖一個大洞埋核廢料。

 

 現在政府正在尋找適合蓋此種核廢料儲存場的土地,只要地方政府願意讓中央進行調查地質,就可先獲得二十億日圓的獎勵金,日本各地苦於財政赤字的小村落,正巴不得馬上雙手迎接獎金的到來,但又因為各地居民的堅決反對,目前還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成為確定場址。

 

 如果真的有地方通過決議的話,那當地居民今後將有多少時間必須與核廢料共存呢?據說是一百萬年。

 

誰也沒辦法看管「核子垃圾」

 

 日本使用核電不過才四十五年。營運核電廠的主要是東京電力、關西電力等九大電力公司。這些公司都是戰後一九五一年才成立的,距今不過六十年的歷史。日本的一般家庭在一百二十五年前開始使用電力。僅僅一百二十五年的用電歷史,現在的電力公司卻輕鬆的向人們約定:「我們能好好看管這些東西三百年」。

 

 但我們真的能想像三百年後的世界嗎?

 

 三百年前,還是赤穗四十七浪士討伐壞藩主的時代,活在當時的人們,絕對無法想像現代人類的生活。同樣道理,今天的我們也無從想像「三百年後的日本人到底會變怎樣」。

 

 三百年後或許已經沒有電力公司,自民黨跟民主黨也不存在了,僅僅六十年歷史的公司推動核電建設,製造大量「死亡灰燼」。他們真的有能耐做出「看管三百年」的約定嗎?當然電力公司的社長會說:「三百年對一個企業來講太久,應該叫國家來負責。」他說的也對。電力公司本來就沒能力負責。所以政府才會說:「好,核子垃圾的問題就交給我們吧!」

 

 但是我想連政府也擔不了這個責任!近代日本國家的形成,是明治維新以後的事。在那之前是「士農工商」的階級社會,武士紮著頭髮帶著刀走在大街上。那段歷史至今才一百四十三年。美利堅合眾國的歷史也才二百三十五年。在一個連現在的日本或美國都不一定存在的未來裡,政府到底能付起什麼樣的責任?更何況是毒性達百萬年的高階核廢料!真叫人難以想像。

 

 花費在核廢料上的能源與資源,會遠遠高過核電所產生的能源,排碳量也會因此更加龐大,別的不說,現在我們的子孫就已必須背負這個長達百萬年的污染風險,世世代代將為此付出成本,永遠的看守這些「核子垃圾」。

 

 請千萬不要忘記,核能發電建立在推給未來子子孫孫的負債上。

 

首要之務是抑制能源消費

 

 人類從十八世紀末至十九世紀初的「產業革命」後開始大量使用能源,詹姆斯‧瓦特成功改良了蒸汽機,戲劇性的改變了人類生活。我們再也不需要家畜或奴隸來充當動力。只要設法「燒開水」,機械就會隨著水蒸氣運轉,產生大量能源供我們使用,不知不覺中,電力成了人類生活不可或缺的必需品。

 

 產業革命距今約二百年。如果把地球四十六億年的歷史縮成一年,產業革命發生的時刻是在除夕夜十二月三十一日的晚間十一點五十九分五十九秒。對地球而言不過是一剎那的時間內,我們人類就急劇的擁有了「便利」的生活。

 

 產業革命之後,我們到底使用了多少能源呢?人類這個物種誕生在地球上的時間,據說是四百萬年前。產業革命後二百年間所使用的能源量,就占了這四百萬年來的六成。

 

 我們一心只想「維持便利的生活」,發展出核能這種人類無能駕馭的技術。這次的福島核災,告訴了我們它有多可怕。今後我們必須認真思考,日常生活裡無意識中用掉的能源,到底是不是真有其必要,我們必須改革浪費能源的生活。

 

 人類到底要擁有多少東西才會幸福呢?從人工衛星俯瞰地球時,會看到日本如同一座不夜城,輝煌閃爍在夜晚的黑暗中。進入建築物時自動門會開啟,人們不再爬樓梯,而是蜂擁到電梯或手扶梯,夏天開著冷氣穿長袖西裝工作,飯桌上擺滿著使用大量電力生產卻不合時宜的蔬果。

 

 包括日本在內,自稱「先進國家」的諸國國民,都能恣意的享用與生存無關的大量能源,但是在世界的某些角落,有些人連維持生活所需的最低能源都沒辦法擁有。

 

 很可惜,人類似乎是個愚蠢又貪心的生物,我們追求富裕及便利,卻帶來了全球暖化、大氣、海洋污染、森林破壞、酸雨、沙漠化、產業及生活廢棄物、環境荷爾蒙、輻射污染,甚至是貧窮、戰爭等數不清的「人禍」,破壞地球的生命環境,我真的不知道,人類究竟是不是一種值得繁衍下去的物種。

 

 儘管如此,若我們還想把安全的地球環境留給子孫,只有一條路,就是「知足」。發展替代能源固然很重要,但我們首先必須學習,如何控制消費能源的慾望。

 

 放棄曾經擁有的奢侈生活有時會伴隨痛苦,想要改變浪費社會的價值觀,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但如果新價值、新思維是地球永續的唯一道路,此時此刻,我們只能堅持,相信著屬於人類新智慧的開花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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